君君君君夜夜

懒癌晚期,脑洞随缘

【莫强求/8:00】爱与希望与你

 

我已许久未见过人类。


灾难,人类用这个词来形容生命的大规模毁灭。


那场灾难使海水倒灌,基地外层无法抵御过高压强,整栋建筑于海啸发生一小时零二分后,崩塌于水底,主层结构毁灭度为百分之九十六点三七。


飞船雏形,千百套计划,喋喋不休的两派人,我所熟悉的一切,都在紧急救援方案失效的那刻,彻底宁静。


后来流浪的海水被固定在原地,北半球被行星发动机照的通明,长夜非夜,我在海平面下,看见光束穿越冰层,扭曲绽放成晶莹的礼花,又像是极光倒映在海底。


我待在最安全的地方,记录着每日光影的变幻,但已无人查看。


将时间推回至我未诞生之前吧,那个以黄金年代为起始,百代人流浪为终点的计划,提出的时刻。


流浪地球计划由人类减员半数开始。


那些被告知需要无权进入地下城避难的人们,联合起地面资源,试图自救。他们将联合政府空间站的图纸盗取,妄想建造一个将未中签者载向太空的伊甸。


于是我诞生于这个世界。


制造出我的人们,为自己取了许多代号。


火种,乌托邦,普罗米修斯,上帝之手……他们为了统一称号争吵了无数次,直到覆灭的那一刻,也未定下确切答案。


相较之下,联合政府就简单粗暴许多,官方通告里,只用了三个字来形容他们:


反叛军。


以武力夺取地面资源,违反流浪地球法的人群。


反叛军最初的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生存,但在向地下城复仇的言论发酵之后,基地中逐渐分裂为两个派别。


一派坚持着最初的计划,希望利用飞船将人类转移至太空;另一派,则因可掌控资源不足以建造容纳三十五亿人的飞船,而主张转变目标,改为攻击地下。


这大概就是要死一起死的心情。


倘若人类能够保持理智,便该知道,在生存威胁尚未解决前,内部矛盾频发是极为危险之事。


但期望人类保持理智,确实是一种奢求。


于是,在无止境的争吵中,海啸来临。


我所在的这个基地,既未建造出理想中的飞船,也未向联合政府发起过一次成气候的突袭,两派人拟定的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,便随着建筑的崩塌,一同冰封于海平面下。


这些被称之为历史的东西,一直储存在我的本地终端里。


嗯?在喋喋不休时,我可有正式向你介绍过自己?如果没有,那请原谅我的失礼,


我叫Moss, 应该是人类社会发展至今,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之一。没有用唯一来形容,是因为在距离地球三百五十公里的地方,还飘有一台由联合政府出品的智能终端。


我们诞生于同一份设计图,它掌控着领航者号,我则长埋冰底。


“你和天上那个有什么区别吗? “ 中年男人敲了敲我的外壳,有些疑惑。


这个男人,是我在基地毁灭三年又五个月后,唯一见到的人类。他的模样已不再年轻,部分头发已白,风霜侵蚀着地表的一切,流浪在地面上的人类,也附着着冰雪的色彩。


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入口,顺着冰层的缝隙,进入建筑残骸之内。


【智能扫描中,进度百分之百,性别男,黄色人种,初步判断年龄,三十八岁】

【人物身份检索中,数据库已损坏,无法识别。】

【面部表情扫描,无明显过激反应。】

【结论:未达到威胁等级,开启初级访问权限。】


“理论上,Moss与领航者号智能终端没有区别。”我回答道。


但硬件条件确实无法与之相比。


实际上,扫描外来者与否,现在已毫无意义,我能够操控的设备,大部分已随着建筑在灾难中毁灭,现在的我并未装备武器系统,数据库也被损坏大半,如果这个男人对我产生威胁,我唯二能够做的,大概就是自爆,或者鸣笛示警。


“那你还挺厉害的。”


好在,他并非穷凶极恶之人,也未丧心病狂到拆我电路板。


他将目光转向我的操作台,研究起上面的按钮,他抚摸着冰冷的金属,语气中流露出一种,人类称之为感慨的情绪,他说,“你知道吗,其实我也有机会去天上。”


我不知道。


但是我知道,他这种摸来摸去的行为,在人类社会中,应该算性骚扰。


“为什么呢?”智能交互程序为我演算出回答的内容。


我有点恨智能交互程序,因为它好像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,于是这个男人打开话匣,在接下来三个小时又四十二分中,我被迫与他一同回顾了过去。


中年男人说,他叫刘培强。


刘培强用了大部分时间来形容,他的妻子有多么温柔,儿子有多么可爱。


他告诉我,老丈人最初对他不怎么待见,这是因为他长年驻扎在外,与家人聚少离多。


 他是军人,少有时间照顾家庭,于是在两人唯一的孩子出生后,他便选择退伍,陪伴在妻儿身旁。


 “如果没有退伍,那我应该是一名领航员了,对于上太空这事儿,我还挺感兴趣的。”他冲我的镜头笑了笑,“你想想,窗子外就是一望无际的银河,回头就能看见地球在你身后,用一句话形容大概就是……”


 “……男人的浪漫。”他说。


我想告诉他, 人类男性士兵对于浪漫的定义,完全不同于我所理解的大众标准。


但情绪分析程序显示,在人类进行感情宣泄时发表反对意见,有极大概率引起对方过激反应。


为了保住电路板,我选择闭嘴。


于是,刘培强继续说着他的故事。


他的运气有些不太好,妻子在孩子年幼时便病重,他在失去挚爱后,又因未能中签,不能继续陪伴在儿子身旁。


妻子生死相隔,孩子难以相见,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,在极短的时间内离他而去。


“开始我是想过死在地面一了百了,但后来不知怎么的,磕磕绊绊的活下来一次,就不想死了。”他在操控台上找到一支笔,意外之下,还有些高兴,他说“如果能多活一段日子,或许还能有机会见见我儿子。”


他拿着笔,在地上涂涂画画起来。


“我儿子从小就不安分,虽然看着乖,但骨子里跳的紧,地下关不住他。”刘培强画完,敲了敲我的镜头,示意我观赏他的杰作,“你看,这就是我儿子。”


我试图在三个大小不一的火柴人中,辨别出他的儿子。


【图案扫描失败,无法辨别,开启智能交互程序,已选择最佳交流方案】


“你儿子真帅。”


是的,作为一个人工智能,我并不知道什么叫违心。


“我也觉得。”刘培强的脸上,流露出作为父亲的自豪。


我的智能交互程序真牛逼。


几个小时的短暂交流过后,情绪分析系统显示,刘培强对我产生疑似信赖的情绪,对于人类建立起信任的平均速度而言,这个现象称得上不可思议。


后来与刘培强提起这件事时,他挠了挠头回答道,“你又没什么威胁,还能陪我说话解解闷,对你能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

这是刘培强入住基地的第十三天。


我,Moss,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人工智能之一,首次被人评价为毫无威胁力。


人类,有时候真是傻得可以。


我已经许久未见过,像他这样的人类。


刘培强,男性,生存能力极强,于地表顺利求生三年后,不幸遭遇风暴,因此翻船跌入冰层裂缝,后因祸得福,自裂缝中发现反叛军实验基地一座,基地中极小部分设施保存良好,物资充足,核心AI尚能工作,供暖正常,可作为长期居住点。


总结,就是他从此将我这里当做老巢,吃我的,喝我的,睡我的,还将我当作他的知心好友,自觉到不行。


刘培强已入住基地两百六十二天。


“Moss, 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味觉,所以就没有考虑过囤些味道好点的食物?”刘培强一边啃着基地里翻出来的能量棒,一边在我主机上敲敲打打。


“经过对存储条件,营养成分以及便携程度的多方面分析,Moss已为基地做出最优选择。”


是的,作为人工智能,我确实未考虑过将味道纳入筛选条件。


但那又怎么样呢,有谁会因此给我的能量板换口味?


“我恨你。”刘培强报复似加大敲打力度。


他将这种敲打称为修理,理由是以前不能正常使用的家电,总是拍拍就又能恢复如初。


我并不想知道,在他心里,我究竟是是电冰箱还是洗衣机。


在被这种成功率极低的刘式修理法拍了近一年时间后,我竟真的找回部分丢失数据。


“你看,我就说有效果。”刘培强怕了拍我的镜头,颇为得意,“原来我家那台微波炉坏了,也是这么修的。”


原来我既不是电冰箱,也不是洗衣机。


 刘培强修好了我的娱乐数据库。


 游戏,电影,音乐,绘画承载着人类发展过程中的各类文明,我可以就娱乐如何促进人类进步这一命题作出全方位分析。


而对于刘培强而言,数据库的完善,只是意味着他睡前能够看上两个小时电影。


他总是让我挑些合家欢的影片。


我无法理解人类这种类似自残的行为,他的情绪总是在观影过程中呈现出最大幅度波动。


【面部表情扫描,悲伤37,1%,怀念53.8%,余下不明】


先前刘培强悲伤时,总是会去完善他的画作,他致力于画出一张理想中的全家福。


于是我半强迫性的为他制定了绘画教程,定时提醒他在电子屏上训练。


即使身为人工智能,我也无法忍受同居室友悲伤之时,就开始四处画火柴小人。


刘培强入住基地的第六百四十三天。


他掌握了绘画能力,能够画出与实物相差无几的作品,但他从此再未提过全家福的事情。


有一天,在电影结束后,刘培强忽然对我的镜头起了兴趣,他端详了许久,即未说话,也未有其他动作。


他只是靠在对面,静静看着。


【面部表情扫描,悲伤86.1%,建议对其进行情绪梳理】


“Moss,抛开定义,爱和希望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?”刘培强沉默许久,忽然发问。


 爱与希望?


 “Moss无法主观判断,爱与希望的含义。”


智能交互系统并不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。


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刘培强哭泣,中年男子靠在电子屏上,捂住眼睛,自小声啜泣逐渐转变为嚎啕大哭。


“我不记得了……”刘培强在哀嚎,他拽着衣领,似乎要将灵魂呕出来。


他说,“我想画他们的样子,可我不记得了。”


人类的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,它能牢牢抓住重要之事,却又让细枝末节随时光流逝。


我试图安慰刘培强,但已设定目标无从执行。


就像他最初拿起画笔时那样。


刘培强入住基地的第六百八十天,我发现自己并不能对人类感情进行良好梳理。


好在他也未再问过我类似问题。


后来的日子,与先前也没有什么变化。刘培强每天啃着能量棒,同我说些家常,有时候是他的过往,有时是对未来的幻想。


他会在固定的时候,沿着冰缝攀爬,回到地表。我告诉过他,这样做与儿子重逢的几率几乎为零,但刘培强只有在这件事上极为任性。


刘培强入住基地的第四千六百天天,因身体机能逐渐衰退,不得不放弃每月重返地面的安排。


人类,能够创造出近乎永恒的智能系统,自身却像礼花一样短暂。


刘培强入住基地的第五千一百一十天……


【智能扫描中,进度百分之百,性别男,黄色人种,初步判断年龄,五十二岁】

【人物身份检索中,数据库已损坏,为目标创立新文件夹】

【数据已入档】

【保留目标高级访问权限。】


流浪的海水被固定在原地,冰层之下,只有等离子光束留下的倒影。


我待在最安全的地方,循环娱乐数据库的乐曲。


我叫Moss,诞生于黄金年代结束的那一刻,是一半人类绝望之余,创造出的希望。


然而直到刘培强在他最初画下火柴小人的那块地方,长眠之时。


我才明白,爱与希望


是我无法理解,却又渴望给予他的东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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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行世界的莫强求,没有反叛意识的反叛军主机x流浪人刘培强


空间站待久了,下来歇歇吧


元宵节24h八点已发


下一棒 @布冰 ,辛苦啦୧( "̮ )୨✧ᐦ̤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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